72小時內接受外媒和國內媒體數(shù)小時采訪 任正非不再沉默

  ICCSZ訊 72小時之內，75歲的任正非分別接受了外媒和國內媒體數(shù)小時采訪。這是前所未有的。

  2014年，任老板才首次接受國內媒體采訪，那時的華為已經(jīng)是一家通信巨擘，并在消費和企業(yè)業(yè)務領域開疆拓土。任老板在那次采訪中打趣道：“都說要揭開神秘面紗，其實揭開后一看，滿臉都是皺紋?！?

  現(xiàn)在，華為要繼續(xù)揭開神秘的面紗，任正非在接受國內媒體采訪時稱，面紗下皺紋更多了，因為半徑越大，問題越多。而這可能與更嚴峻的外部形勢有關。

  整個2018年，華為的日子并不安生?！罢媸嵌嗍轮?。”一位華為員工感嘆道。

  在孟晚舟事件后，華為組織了多輪高管的對外溝通會——輪值董事長胡厚崑、董事長梁華的國內外媒體圓桌會，前后僅相距一個禮拜。他們回應了外部對華為網(wǎng)絡安全的指控，以及華為在5G市場的進展。

  華為正在加強與外部的對話與溝通，讓自己更開放透明。甚至一向神秘的各個華為實驗室，也向媒體敞開了大門。

  2019年伊始，任正非簽發(fā)華為新年一號文?！斑@個一號主要提出了一個概念——可信?！币晃还滔駻I財經(jīng)社分析說，“而什么才是真正建立安全可信的路徑？這對于很多企業(yè)而言，還是一個新課題；而這個建立的過程，也必將是一場持久戰(zhàn)?！?

  任正非打破沉默

  1月17日下午，華為深圳坂田總部，任正非接受了部分國內媒體的采訪。他開門見山表達了信心，稱華為今天可能要碰到的問題，在十多年前就有預計，華為已經(jīng)準備了十幾年，不是完全倉促、沒有準備地來應對這個局面。這些困難對華為會有影響，但不會出現(xiàn)重大問題。因為華為有信心，把產品做得比別人都好，讓別人不想買都不行。

  針對西方對華為在內的中國公司竊取知識產權的指控，任正非回應稱，華為現(xiàn)在87,805項專利中，其中有11,152項核心專利是在美國授權的，已經(jīng)和很多西方公司達成了專利交叉許可?！叭A為不能代表別的企業(yè)，但是我們自己是絕對尊重他人知識產權的。”

  在這次采訪中，任正非談到了基礎教育的重要性?！斑@個時代對一個國家來說，重心是要發(fā)展教育，而且主要是基礎教育，特別是農村的基礎教育?！?

  任正非在過去多年曾呼吁基礎教育問題。去年4月16日，華為內部網(wǎng)絡發(fā)布名為《<基礎研究與基礎教育是產業(yè)振興的根本>傳播材料征求意見》，并制作了一個小視頻。視頻片頭的第一句話就是：只有長期重視基礎研究，才有工業(yè)的強大，只有長期重視基礎教育，才有科技和產業(yè)振興的人才土壤。

  針對有記者就中國《情報法》尤其是第七條頒布之后，對華為的國際市場造成一些障礙，任正非回應：首先，外交部做了明確澄清，中國沒有任何法律強制要求任何企業(yè)安裝后門。第二，中國還要強調，企業(yè)在任何國家都必須要遵守業(yè)務所在國所有適用的法律法規(guī)，包括聯(lián)合國、美國和歐盟適用的出口管制和制裁法律法規(guī)。

  而在前天，也在深圳坂田總部，任正非接受了多家海外媒體的采訪?；貞疃嗟囊廊皇蔷W(wǎng)絡安全和可信的問題。

  “中國外交部已經(jīng)正式澄清，中國沒有法律要求任何公司必須安裝強制后門。”任正非說。

  任正非還以個人身份表示：“華為和我本人從未收到任何政府要求提供不當信息的請求。我認為我個人的政治信仰和我們作為一個商業(yè)實體將要采取的商業(yè)行動之間沒有密切的聯(lián)系。”他在采訪中強調：在網(wǎng)絡安全和隱私保護方面，我們致力于站在客戶一邊，絕不傷害任何國家和個人。

  正如任正非，以及此前胡厚崑和梁華所說，華為30多年來從未發(fā)生過嚴重的安全事件，并且尚未有證據(jù)證明，華為設備有后門或與黑客有關。

  但華為多年來依然受到安全威脅指控的困擾。

  早在2012年，美國國會發(fā)布一份報告提出華為的設備有可能被中國政府用于監(jiān)視美國人，并由此給華為貼上“安全威脅”的標簽。彭博社報道稱，2016年，美國政府開始擔心華為等公司的設備安裝了后門，從而監(jiān)控美國用戶。

  有媒體報道，2018年1月初，華為原本打算與美國當?shù)氐倪\營商Verizon、AT&T合作在門店銷售手機，然而計劃在公布前夕因運營商遭受壓力相繼撤銷。到了2018年4月，再生枝節(jié)，美國聯(lián)邦通信委員會（FCC）提議禁止將提供給美國小城市和農村地區(qū)的補貼，用于購買華為和中興的設備。

  盡管如此，華為還是在海外業(yè)務上取得了一些成績。任正非和其他華為高管透露，華為已經(jīng)累計拿下30份5G訂單，目前位列全球5G商用合同第一，預計2019年在全球市場出售安裝2.5萬座5G基站。

  但輿論紛雜。風雨中的華為期望打消外界有關安全威脅的憂慮，建立信任關系。

  不過，建立可信路上絆腳石不僅僅是網(wǎng)絡安全層面，國外政府和媒體稱其不夠透明。任正非也在15日海外媒體的采訪中談及，華為是一家完全由員工持股的公司，股東人數(shù)將近9.7萬人，沒有任何外部實體持有公司任何股份?！皼]有外部機構持有我們的股份，1%都沒有?！?

  15日海外媒體的溝通中，任正非的講話中再三釋放出想要建立安全可信形象的信號。任正非贊揚了特朗普的減稅計劃，他認為這有利于美國工業(yè)的發(fā)展。與此同時，任正非表示美中貿易戰(zhàn)會給世界造成傷害。他認為在信息社會，彼此間的相互依存非常重要，正是這種相互依存推動人類更快進步。

  同時，任正非也在淡化華為在中美緊張關系中的角色。他稱，華為只是中美貿易摩擦的一粒芝麻。

  對話從今年一號文開始

  “如果將華為目前面臨的嚴峻挑戰(zhàn)歸結為‘外部打壓’，可能有些表面?！币晃粯I(yè)內人士對AI財經(jīng)社分析，“美國制裁華為不是一天兩天了，孟晚舟事件只能說明2018年以來外部環(huán)境更加惡化，但華為內部也到了一個要變革的時刻。”

  2018年12月27日，任正非簽發(fā)了2019年華為一號文件，一封致華為全體員工的信——《全面提升軟件工程能力與實踐，打造可信的高質量產品》。乍看起來，這是一份很專業(yè)的文件，為什么要用重頭的“一號文件”來推出？

  一位華為內部人士向AI財經(jīng)社分析說，一號文件推出的導火索，是英國方面在2018年對華為提出的挑戰(zhàn)——更為苛刻的可信合規(guī)要求。

  “通俗的說，一般大家認為，安全可信是產品要能抵擋住黑客的入侵。 但實際上，英國方面提出的要求是，你上了一道菜，我需要你能從種植、采摘、運輸、加工、廚師等環(huán)節(jié)要自證清白。這讓華為反思自己要全面提升軟件工程的基本功?！?

  去年12月，英國《金融時報》報道，英國安全官員要求華為解決在其設備和軟件中發(fā)現(xiàn)的風險，為了避免被未來的英國5G電信網(wǎng)絡拒之門外，華為已經(jīng)接受這些要求。英國監(jiān)督委員會在7月的報告中稱，華為的工程流程存在“缺陷”，使英國電信網(wǎng)絡面臨風險。

  英國高級安全官員強調，他們的擔憂與華為的技術缺陷有關，而與該公司是否位于中國無關。

  “英國方面與華為在安全可信上有很長時間的溝通。過去有些可能被認為是‘英國在刁難我們’，但我們有沒有反過來想，英國這些年一直跟我們花時間溝通，雙方是否在一個思維層面上？”一位華為員工對AI財經(jīng)社分析稱。

  無獨有偶，網(wǎng)絡上流傳著去年9月任正非在華為公共關系戰(zhàn)略綱要匯報會上的講話——《從人類文明的結晶中，找到解決世界問題的鑰匙》。講話中提到：我們要解決在西方遇到的問題，首先要充分認識西方的價值觀，站在他們的立場去理解他們。

  在社交媒體上，這篇文章遭受到部分網(wǎng)友的質疑：“假的吧？”、“理解西方，不可能的”、“東方智慧太偉大，西方蠻夷裝不下”。

  而管理專家王育琨轉發(fā)并評論說，（這）說的是不能用我們固有的思維去破解沖突...從世界文明的發(fā)展結晶中，尋找破解當?shù)匚拿鞯蔫€匙，不能用既定的價值觀來思考事物。一位行業(yè)人士也分析稱：“任正非這次講話，是讓大家放棄過去的對抗思維。”更早些時候，戰(zhàn)略管理專家孫黎對AI財經(jīng)社介紹說：“華為把合規(guī)部門的總部設在了英國，雇傭英國人來做。”

  由此看來，如何做到安全可信？也許要先從對話和修煉內功開始，而這需要這家企業(yè)從思維維度、運作維度進行全方位的變革。華為2019年的一號文件大概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晴天修屋頂

  在2018年初外患更為嚴峻之前，華為內部正在推進另一項變革。一些員工認為，這也是一場必須的改革。

  2018年3月，華為發(fā)布《華為公司人力資源管理剛要2.0總綱（公開討論稿）》。任正非在內部講話中特別提到，對人力資源管理綱要2.0的思考，主要從過去的不信任管理體系，向信任體系轉變。在內、外合規(guī)的情況下多產糧食，減少不必要的匯報、報表，這樣管理層級會縮小，讓作戰(zhàn)的力量多用在產糧食上。

  華為心聲社區(qū)公布了討論稿的PPT，其中從第20頁到第25頁羅列了華為當前在人力資源管理上存在的幾個主要問題，包括核心價值觀的傳承，部分干部缺乏求真務實的工作作風，HR隊伍自身建設滯后業(yè)務等。

  在其心聲社區(qū)中，這個PPT討論稿的下方，遭到員工吐槽最多的是“臃腫的腰部”——領導太多，膠片（PPT）綿綿無絕期。

  而這份人力資源2.0討論稿的PPT長達87頁，有華為員工在心聲社區(qū)上吐槽：“建議從砍這個膠片開始?！?

  膠片文化是許多大公司的通病，華為也沒能逃過魔咒。2017年，有員工在心聲社區(qū)上討論，稱自己電腦里存了6000多套膠片，還有人稱華為其實是“華為膠片公司”。而華為2019年2號文件也是關于擯棄“膠片文化”的。

  有華為員工對說，她當時作為專家被招進華為，其上司是個老華為，工齡有20多年，他們之間的交流必須用PPT。她感覺，如果不把內容寫在PPT上，這位領導已經(jīng)不能理解她的意思，無法溝通了。

  有華為員工分析，膠片文化的根源，在于公司“組織層級不斷增多，出現(xiàn)了機構臃腫、十羊九牧，主管離業(yè)務太遠，兩腳不沾泥的狀況?！倍A為人力資源管理綱要2.0，目的是把力量和精力重新聚焦在戰(zhàn)場和沖鋒上。不過，也有華為員工在心聲社區(qū)上吐槽，相關的變革，特別是膠片文化的變革，在2012年就已經(jīng)提出，期間改變緩慢。

  為此，去年任正非親自批準提拔了一線實干型人才，涉及軟件、智能制造、采購和供應鏈等體系?！敖衲辏?018年）持續(xù)進行破格提拔，在15、16級破格提拔3000人，17、18、19級2000人，其他層級1000人。就是要拉開人才的差距，讓火車頭加滿油，與‘全營一桿槍’的目標實現(xiàn)一致，目的是‘打下飛機’?！?

  “老板是在晴天修屋頂吧。企業(yè)只能在增長態(tài)勢下練內功、補課，一旦業(yè)務下滑和停滯，再搞就晚了?！币晃蝗A為員工對AI財經(jīng)社說。

  而這家企業(yè)面對的部分外部挑戰(zhàn)，或許可能由它的內部變革來化解。

  以下是采訪紀要：

  1、記者：華為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請問華為內部是否系統(tǒng)地評估過，這么多年的研發(fā)創(chuàng)新投入是不是可以抵抗這些困難？

  任正非：應該說，我們今天可能要碰到的問題，在十多年前就有預計，我們已經(jīng)準備了十幾年，我們不是完全倉促、沒有準備的來應對這個局面。這些困難對我們會有影響，但影響不會很大，不會出現(xiàn)重大問題。

  記者：那么在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下，您怎么理解自主創(chuàng)新對中國公司的意義？

  任正非：我從來不支持“自主創(chuàng)新”這個詞，我認為，科學技術是人類共同財富，我們一定要踏在前人的肩膀上前進，這樣才能縮短我們進入世界領先的進程。什么都要自己做，除了農民，其他人不應該有這種想法。自主創(chuàng)新若是精神層面我是支持的。也就是說，別人已經(jīng)創(chuàng)新，我們要尊重別人的知識產權，得到別人的許可，付錢就行。如果我們重做一遍，做完一遍，也要得到許可，還是要付錢，這是法律。當然科學家都是自主創(chuàng)新的，我指的是我們這種公司的工程創(chuàng)新。

  2、記者：我想接著問一下，華為對這次反全球化浪潮所做的最壞的預案是什么？

  任正非：外面的變化對我們沒有這么大的影響。因為我們有信心，我們的產品做得比別人都好，讓別人不想買都不行。我舉一個例子:全世界能做5G的廠家很少，華為做得最好;全世界能做微波的廠家也不多，華為做到最先進。能夠把5G基站和最先進的微波技術結合起來成為一個基站的，世界上只有一家公司能做到，就是華為。將來我們5G基站和微波是融為一體的，基站不需要光纖就可以用微波超寬帶回傳。有人說過去這只適用于廣大農村，但5G是超寬帶，微波也是超寬帶，這也適合廣大西方國家。因為廣大西方國家遍地都是分散的別墅，是要看8K電視、高速的信息消費，那就需要買我們的設備。當然，它可以不買，那就要付出非常昂貴的成本來建設另外的網(wǎng)絡。我們在技術上的突破，也為我們的市場創(chuàng)造了更多機會，帶來更多生存支點。所以，我們沒有像外界想像中的那么擔憂。

  3、記者：長期以來，西方對包括華為在內的中國企業(yè)最常見的指責就是盜竊知識產權，請問您怎么看待這個話題？

  任正非：我不能代表中國企業(yè)，只能代表華為。華為在美國經(jīng)歷了幾場大官司，都獲得良好的結果。華為現(xiàn)在87,805項專利中，其中有11,152項核心專利是在美國授權的，我們的技術專利對美國的信息社會是有價值的。我們已經(jīng)和很多西方公司達成了專利交叉許可。華為不能代表別的企業(yè)，但是我們自己是絕對尊重他人知識產權的。

  4、記者：為什么中國沒有產生像高通那樣通過知識產權授權模式進行發(fā)展的企業(yè)？深圳有一些企業(yè)，他們有自己的知識產權，由于遭遇知識產權官司和國外公司的圍堵，他們沒有辦法，只好向產業(yè)鏈的下游下沉。想問您，中國知識產權體系應該要怎么調整？

  任正非：如果我們把知識產權當成物權，可能國家的科技創(chuàng)新發(fā)展會更加好一點。就是知識產權法若是物權法的一部分，侵犯知識產權就是侵犯物權，這樣的環(huán)境有利于原創(chuàng)發(fā)明。沒有原創(chuàng)發(fā)明，哪有未來的“高通”呢？我們應該認識到，知識產權保護是有利于國家長遠發(fā)展的，而不是西方拿來卡我們的借口。因此，我們國家首先要不支持假貨、不支持山寨，而是要支持原創(chuàng)、保護原創(chuàng)。有可能今天經(jīng)濟發(fā)展速度會慢一些，但質量就會更好一些，就會出現(xiàn)越來越有競爭力的公司。

  5、記者：現(xiàn)在外界有一種感覺，好像又重新回到麥卡錫時代，以共產主義為帽子，加到一些企業(yè)或者個人身上進行打擊。您有沒有感覺到，中國《情報法》尤其是第七條頒布之后，會對華為國際市場造成一些障礙？您覺得有沒有必要通過一些渠道對它進行合理的詮釋？

  任正非：首先，對于釋法的事情，我們說了不算。但是政府已經(jīng)表態(tài)，外交部做了明確澄清，中國沒有任何法律強制要求任何企業(yè)安裝后門。

  第二，中國還要強調，企業(yè)在任何國家都必須要遵守業(yè)務所在國所有適用的法律法規(guī)，包括聯(lián)合國、美國和歐盟適用的出口管制和制裁法律法規(guī)。

  6、記者：任總您好，我在深圳做新聞工作很多年了，在我印象當中，華為在過去30年當中，像這么密集，您親自出面，連續(xù)幾天與媒體會面，以前是很少見的。包括外媒都在說，今年任總會見記者是一個比較罕見的安排，是為了應對當前華為所面臨的罕見的特別困難，不知道您對這個評價是否認同？這個安排，主要是想傳遞什么信息？另外一個問題，西方一些國家政府對華為網(wǎng)絡安全的指責，您認為這是出于歷史的偏見，還是華為確實有需要加強的地方？華為如何消除西方國家的擔憂？

  任正非：第一，見媒體是公共關系部逼的。他們說，這段時間我們要給18萬員工和廣大客戶都要傳遞信心，讓他們多了解我們、信任我們，也同時給社會釋懷，其實我們沒有遭遇多大困難。你可能沒參加過我們的內部會議，開會都是群情激昂的，沒有感覺到有多大困難。但是外界不知情，我們需要傳遞一些信心，需要我說說話來起一些作用。所以，見媒體就是給社會傳遞一種信心。當然我們今年的收入增長速度可能會放慢，估計增長不會超過20%。

  第二，關于網(wǎng)絡安全問題，要把信息安全和網(wǎng)絡安全區(qū)分開來，現(xiàn)在混淆在一起了。華為30年來在170多個國家、為30多億人提供了網(wǎng)絡服務，有良好的安全記錄。但是我們還需要不斷進步。我們現(xiàn)在要重構軟件架構體系，朝著“網(wǎng)絡架構極簡、網(wǎng)絡交易模式極簡、網(wǎng)絡極安全、隱私保護遵從GDPR”這四個目標的要求。我們在未來五年大量投入研發(fā)費用，做全世界最好的網(wǎng)絡。五年以后，年銷售收入可能比今年多一倍多。

  7、記者：我記得2014年第一次采訪您的時候，您說“華為有什么神秘的？揭開面紗就是皺紋”，印象特別深刻，現(xiàn)在五年過去了，您覺得華為的面紗真正揭開了嗎？現(xiàn)在國際上質疑的聲音好像更多了。

  任正非：那就是皺紋更多了。因為半徑越大，問題越多。如果我們縮到小小的一點，像農民種地一樣，只有土豆這么大，外界都看清了，那誰也不會質疑。半徑越大，越看不清，未來10-20年之后的探索我們更加看不清，所以大家的質疑會多一些，但是質疑并不等于有多大問題。另外，質疑也是有價值的，科學家天生就喜歡懷疑，要不他們怎么會發(fā)現(xiàn)新東西呢？他不相信，就會有新發(fā)現(xiàn)，所以質疑本身也是前進過程中必然伴隨的副產品。

  未來信息社會的發(fā)展是不可想象的。未來二三十年，人類社會一定會有一場巨大革命，在生產方式上要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比如，工業(yè)生產中使用了人工智能，大大地提高生產效率。大家參觀了我們的生產線，那還不能叫人工智能，只是一部分人工智能，但是生產線上已經(jīng)看不到太多的人。五年以后，這條生產線上可能只需要五、六人，甚至兩、三人，主要是做維修。當然，我們的生產線上很多人都是博士，不是普通操作工人，特別是光芯片生產中，會動手的博士還特別少。

  這個時代對一個國家來說，重心是要發(fā)展教育，而且主要是基礎教育，特別是農村的基礎教育。沒有良好的基礎教育，就難有有作為的基礎研究。給農村教師多發(fā)一點錢，讓優(yōu)秀人才愿意去當教師，優(yōu)秀的孩子愿意進入師范學校，就如我們老一代革命家毛澤東、粟裕、黃克誠、許光達、惲代英…都出身于師范學校一樣，我們就可以實現(xiàn)“用最優(yōu)秀的人培養(yǎng)更優(yōu)秀的人”。但現(xiàn)在不是這樣，教師待遇低，孩子們看見知識多也掙不到多少錢，所以也不怎么想讀書。這樣就適應不了未來二、三十年以后的社會，社會就可能分化。完全使用人工智能生產的可能就會重回西方，因為沒有了工會問題、社會福利問題、罷工問題……;完全不能人工智能的生產可能會搬到東南亞、拉丁美洲、南歐等人力成本低的國家去了。我們國家面臨著這種分化，就應該要把基礎教育提到國家的最高綱領，才能迎接未來的革命。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質，這應是黨和國家的主要責任，每個公民的義務。今天滿街高樓大廈，過二、三十年就變舊了。如果我們投資教育，二、三十年后這些窮孩子就是博士，開始沖鋒，國家就會走向更加繁榮。

  在這個重要的歷史轉折時期，華為只能把自己管好，不能去管別人，所以我們就大量投入資金往前沖。剛才央視記者問我“你們賺的錢很少，為什么科研投入會有那么多”，比如今年我們利潤是90多億，但是科研投入150-200億美金。其實這150億哪里是我們投的，都是成本，實際上還是客戶投的。客戶給我們的錢，不是產生利潤，而是產生投入。

  我們?yōu)槭裁匆咴谇懊?？新技術進入時代的周期變短了。過去是等到科學家做方程，經(jīng)過五、六十年，終于發(fā)現(xiàn)這些方程有用。從電磁理論，又經(jīng)過五、六十年，發(fā)現(xiàn)電磁理論可以用于無線電;又經(jīng)過了幾十年……。今天已經(jīng)不可能了，這個過程縮短非常厲害，即使不能叫毫秒級，也是極短級。如果我們還是等著產業(yè)分工，不進入基礎研究，就有可能落后于時代。

  中國是一個人口大國，如果變成人才大國，我們與別人的競爭才更加有信心，因此，小學教師應該要得到更多的尊重。當然，今天教師待遇已經(jīng)比過去好很多了，但還要讓教師成為最光榮的職業(yè)，國家未來才有希望，才能在世界競技中獲得成功。

  今天大家看到華為有很多成功，其實成功很重要的一點是外國科學家，因為華為工資高于西方公司，所以很多科學家都在華為工作。我們至少有700名數(shù)學家、800多名物理學家、120多名化學家、六七千名基礎研究的專家、六萬多名各種高級工程師、工程師……，形成這種組合在前進。因此，我們國家要和西方競技，唯有踏踏實實用五、六十年或者百年時間振興教育。

  振興教育不在房子，在于老師。黃埔軍校就是兩條綁腿，抗大就是一條小板凳。你們看關于抗大的電影，搬個小板凳，坐在黃土飛揚的土地上，聽到毛澤東沒有麥克風的講話，就建設了新中國。黃埔和抗大怎么不是世界上兩所偉大的名校呢？所以，物質不是最主要的，人才是最主要的，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應該得到尊重，這個國家才有希望。

  記者：您提出基礎教育這個議題，是希望能夠給社會一個警示嗎？

  任正非：我認為，社會就是應該有口號“用最優(yōu)秀的人去培養(yǎng)更優(yōu)秀的人”，“我們再窮也不能窮老師”。

  記者：您打算為這個事情做點什么？

  任正非：我們把華為公司做好，就給大家做了一個榜樣。華為有什么？一無所有!華為既沒有背景，也沒有資源，除了人的腦袋之外，一無所有。我們就是把一批中國人和一些外國人的腦袋集合起來，達到了今天的成就，就證明教育是偉大的。

  8、記者：在4G時代，我們感覺華為也是從眾多的競爭對手中領跑進入一個新的境界。原本以為在5G時代，迎接華為的是世界廣闊的天地。但是目前為止，外界設置的障礙是比較多的，剛才您也講華為對遇到的狀況是評估過的。我想問一下，接下來華為打算采取哪些措施去突破目前的困局？另外第二個問題，我們早上也去參觀了華為的兩個實驗室，還是覺得華為在基礎研究這方面也是投入了很多心力的，那國家大的環(huán)境也是提倡企業(yè)或者是高校做基礎研究，我想聽任總關于基礎研究這塊的想法。

  任正非：有個老師辭職說世界很大，她想去看看。我想說這個世界很大，還有好多地方我們可做5G的，我們暫時還做不了那么多。少數(shù)地方的拒絕不能代表我們在大多數(shù)地方被拒絕。而且5G實際上被夸大了它的作用，也被更多人夸大了華為公司的成就。因為我們跑得太快了，我們的年青人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一直講啊講，就把事情夸大了。實際上現(xiàn)在人類社會對5G還沒有這么迫切的需要。人們現(xiàn)在的需要就是寬帶，而5G的主要內容不是寬帶。5G有非常非常多的內涵，這些內涵的發(fā)生還需要更多需求的到來，還需要漫長的時期。不要把5G想象成海浪一樣，浪潮來了，財富來了，趕快撈，撈不到就錯過了。5G的發(fā)展一定是緩慢的。日本和韓國還是4G，日本、韓國把4G運用到非常好，就足夠滿足使用。我們的4G沒有用好，打開我的手機只有20~30兆，實際上我們提供的4G是可以到300~400兆，足夠看8K電視。但是我們的網(wǎng)絡，白天打開就只有二三十兆，只能看4K，沒法看8K電視。為什么？網(wǎng)絡結構不好。網(wǎng)絡結構不好是啥？還是沒有數(shù)學家在研究運營商的網(wǎng)絡結構。所以網(wǎng)絡結構性的問題沒有解決，5G用上來和4G差不多。就好比我嘴巴很大，但是喉嚨很小，我吃一大塊肉還是一口吞不進去。因此，不是5G的基站是萬能的，大家別那么著急。5G接下來估計還要進入毫米波，毫米波就是只要你多加一倍的錢，帶寬可以加一百倍，就是一秒鐘你可以下載幾十部高清視頻，這個我們已經(jīng)在實驗室里面都能完全做出來。5G現(xiàn)在暫時還沒有充分發(fā)揮出用處，太快了。這次中央臺用來在深圳(5G)直播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也只是個演示性作用，這種演示還不足以變成大規(guī)模的商業(yè)行為。

  在技術研究上，我們有一個說法叫做“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干啥？就是我們向谷歌學習，谷歌的母公司賺了錢就去研究很難實現(xiàn)的東西，還研究長生不老藥，它也是為人類社會貢獻，把財富轉移到探索人類社會的未來去，我們也是一樣的。所以我們講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就是向谷歌學來的。就是把錢投出去，探索人類未來。我們支持給大學教授做基礎研究，他就像一個燈塔一樣，既可以照亮我們，也照亮別人。但是我們理解比別人快，所以做出的東西比別人快，僅此而已。

  我們自己在編的15000多基礎研究的科學家和專家是把金錢變成知識，我們還有60000多應用型人才是開發(fā)產品，把知識變成金錢。我們對外面科學家的探索，就是給予適當?shù)闹С帧?

  記者：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基礎研究就不適合由公司去做。

  任正非：但是如果公司不做，我們就不能領導或領先這個時代，那我們就不能賺超額的錢，我們就不可能有超額的投資，那我們就變成一個代工廠了。我們?yōu)槭裁茨苄赜谐芍褚宦奉I先？在電子上我們已經(jīng)做出最先進的芯片ARM CPU、AI芯片，在光子的交換上，我們也是世界最領先的。在量子方面，我們在跟隨，至少在研究別人的量子計算機出來后，我們怎么用。

  我們在電子、光子、量子這三者之中，有兩者是走在人類社會前面的，在量子計算是跟在后面的。所以開展基礎研究，才可能有超額利潤，才有錢做戰(zhàn)略投入，才能領導社會前進。外面的科學家歡迎我們，因為我們就是把他們當作燈塔，我們不侵犯他們的任何利益。美國有一個拜杜法案，賦予大學和非盈利研究機構對于聯(lián)邦政府資助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可以享有專利申請權和專利權，從而產生了促進科研成果轉化的強大動力。我們也按照拜杜法案，我們沒有什么私心，但我們不是和學校合作，主要是和教授合作，必須有這個領軍人物我才跟你合作。

  9、記者：如果您來評價華為目前的基礎研究，華為處于什么樣的技術水平？您個人的目標是什么？我記得兩年前您參加國家科技大會時，您說華為進入了無人區(qū)，現(xiàn)在是不是還是這樣一個水平？

  任正非：總體來說，我們對自己的基礎研究評價應該還不夠滿意，為什么呢？這30年，其實我們真正的突破是數(shù)學，手機、系統(tǒng)設備是以數(shù)學為中心，但是在物理學、化學、神經(jīng)學、腦學……其他學科上，我們才剛剛起步，還是落后的，未來的電子科學是融合這些科學的，還沒有多少人愿意投奔我們。所以，我們在科學構建未來信息社會的結構過程中，我們還是不夠的。

  關于無人區(qū)，當時最主要是講“時延”問題，比如現(xiàn)在無人駕駛等都是時延問題。前段時間，我太太和我小女兒在歐洲乘坐德國無人駕駛汽車在高速公路狂奔了兩個多小時，歐洲已經(jīng)在進入L3階段的無人駕駛。大家也看到我們和奧迪在無人駕駛領域的合作，也是L3階段。無人駕駛最高是L5階段，達到L5階段5G開始起作用，但是還有時延問題。

  所以，現(xiàn)在真正無人區(qū)的探索就是降低時延，任何電路都一定有電容、電阻，一定會產生時延，人類社會要求無時延的時代是不存在的。時代發(fā)展進入飽和曲線階段，我們剛好在這個曲線的平頂上，新公司很容易追上我們。這就是我們認為未來的風險。你們看，現(xiàn)在做一個電子產品多簡單，買幾個芯片一搭就出來了。我們的優(yōu)勢慢慢也不再是優(yōu)勢，這個領域里，我們擔憂也跑不動了。

  這次總理去比利時參觀了IMEC的一個設計平臺，總理看到這個平臺能把人類電子帶寬提高到3納米和1納米。如果到了極限，還滿足不了人類的需求，石墨烯這時也還不能替代硅，怎么辦？我們就把芯片疊起來，但最大的問題是要把這兩個芯片中間的熱量散出來，這也是尖端技術。所以說，熱學將是電子工業(yè)中最尖端的科學，這方面我們的研究也是領先的，就是太抽象了。所以，應對未來的挑戰(zhàn)，我們都在找路，但如果慢慢找來找去找不到，追兵也很快到了。

  10、記者：之前與一位企業(yè)家做交流，他說過一句話“每天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擔心被別人追趕上，擔心用戶拋棄自己的公司?！蔽蚁胫滥袥]有這樣的擔心？

  任正非：這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就是形容詞，我們也天天說。如果真是這樣子，就根本跑不動了。我們還是胸有成竹的，但是說話總是要夸大一點，好像自己真的是很擔憂，大家不要聽那些形容詞。

  記者：那“下一個倒下的會不會是華為”？

  任正非：一定。

  記者：但不一定是“下一個”？

  記者：其他公司都在說要做百年老店，要做傳承。

  任正非：做百年老店是非常困難的，最主要的是要去除惰怠。曾經(jīng)有首長說要總結一下華為公司的機制，我說首長您別總結，前20年是積極進步的，這10年是退步的，為什么？就是人們有錢就開始惰怠了，派他去艱苦地方不愿意去，艱苦工作也不愿意干了。如何能夠祛除惰怠，對我們來說是挑戰(zhàn)。所以我們強調自我批判，就是通過自我批判來逐漸祛除自我惰怠，但我認為并不容易，革自己的命比革別人的命要難得多得多。

  11、記者：去年華為人力資源研討會,大家給您提了一堆意見，總結成十宗罪。您覺得大家提的這些意見是否有道理，您按照這些意見去改進了嗎？

  任正非：十宗罪，我們把它都貼心聲社區(qū)的網(wǎng)上了，讓18萬員工去批判，大家就討論應該怎么改。這樣會形成一種文化，這種文化會使我們的一些內部的機制逐步地轉變。我看心聲社區(qū)一般只看批評，說好話的我就過濾過去。因為我要看到底基層發(fā)生了什么情況，管理層做得對不對。發(fā)現(xiàn)后，再找個人去調查一下是不是存在這樣的問題。

  12、記者：您談了很多基礎研究的內容，您年輕時有沒有想過自己將來當一個科學家？您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自己的人生走錯路了？第二個問題，您剛才也講到華為現(xiàn)在錢很多，不知道往哪花。華為的產品做得非常好，前段時間有個傳言，說“華為要跟袁隆平合作搞海水稻”，很快華為就聲明這是個假新聞，但是在這個傳言背后，可能反映了很多人希望華為能夠做更多、更好的產品，請問華為有沒有跨界的想法？

  任正非：第一，華為公司幾百人的時候，對準一個“城墻口”沖鋒，幾千人、幾萬人、十幾萬人沖鋒還是對著同一個“城墻口”，并沒有轉變，而且我們每年對一個“城墻口”的炮擊量已經(jīng)超過150-200億美金，這還僅僅是研發(fā)費用，其他部門也在沖鋒，加起來大大超過這個量了。我們只有集中在一個點上突破，才能在人類社會中立足。當我們要拖上很多“拖斗車”、“馬車”、“黃包車”……的時候，我們這個“高鐵”也跑不動了。

  錢多得花不出去，那只是一個說法，我們都是加大對未來的投資，要把錢花出去、花好也是不容易。每個部門要花錢，預算審查也是極其嚴格的。比如我們撥了36.8億美金戰(zhàn)略費用，他們怎么花沒有壓力嗎？還有，我們有一個華為大學，培訓的大多數(shù)是讀了博士、碩士，包括還有很多海外名校畢業(yè)，實踐幾年很成功的員工，回來受再教育，然后再出去，再教育、再出去。這費用高得不可想象。華為大學現(xiàn)在還沒有修好，下次歡迎你們再來參觀。

  13、記者：任總，您講過“接下來的智能世界可能會有非常非常多的機會”，華為在多個領域已經(jīng)成為了領導者，從芯片到服務器、云端，在全球也沒有一家可以對標的企業(yè)了。華為在業(yè)務上有沒有邊界，邊界在哪里？因為不少合作伙伴擔心華為搶了他們的生意。

  任正非：其實我們做的就是“管道”，給信息流提供一種機會。我們做的服務器存儲不就是“管道”中的一個“水池”嗎？終端不就是“水龍頭”嗎？所有這些技術都是一脈相通的。為什么華為終端的技術進步那么快？是因為我們在管道技術上的戰(zhàn)略儲備很多，我們用不完，就把這些部門劃給終端，科學家都為它們服務，所以很快就躍上來了。因此，跨界這個問題，我們是永遠都是不會做的。前天西方記者也問我“你們會不會造汽車？”我說，我們永遠不會造汽車。我們是做車聯(lián)網(wǎng)的模塊，汽車中的電子部分——邊緣計算是我們做的，我們可能會是全世界做得最好的。但是它不是車，我們要和車配合起來，車用我們的模塊進入自動駕駛。決不會造車的。因此，我們不會跨界，我們是有邊界的，以電子流為中心的領域，非這個領域的都要砍掉。

  14、記者：最近我看到很多報告或演講，包括美國智庫，提到未來在全球科技領域可能會有中美兩個陣營。您對于未來科技行業(yè)的走勢是怎么看的？因為華為從來不站隊，但是現(xiàn)在這種大國博弈的情況下，華為還有可能獨善其身嗎？

  任正非：如果將來會出現(xiàn)中美博弈，中國首先還得重視教育。我們在海外派遣員工有4萬多名，為什么大多數(shù)員工都不愿意回來？孩子上學問題，回來以后怎么插班，教育方式完全不一樣。這樣一系列問題，讓我們的員工流動不起來，孩子回不來。即使在非洲，孩子可以上最好的學校，但是回到深圳就進不去學校。因此教育是我們國家最緊迫的問題，要充分滿足孩子受教育的權利。每個家長最操心就是孩子。因此，盲目的人口紅利化是錯誤的，因為社會的生產方式是走向人工智能。

  東風汽車的竺總問我，我說“中國無人駕駛可以從拖拉機做起”，我們不與西方同一個軌道競爭，就把拖拉機做到24小時耕地，不怕蚊子，不怕下大雨，不怕爬高山，農業(yè)生產效率不就提高了嗎？

  15、記者：您在采訪中多次提到人工智能，我現(xiàn)在看到很多公司已經(jīng)把人工智能當成一個主要的目標，言必稱人工智能。您擔心這個趨勢會導致人工智能形成一個泡沫么？

  任正非：人工智能有可能是泡沫。但別害怕這個泡沫破滅，那些失敗的專家工程師，我們招聘，為什么？我們需要改變我們的生產結構，改變我們在全世界的服務結構，我們需要這些人。為什么我要失敗的人呢？失敗的人就是理想太大，平臺太小。但是我的平臺很大，能夠容納你跳舞。為什么人工智能會出現(xiàn)泡沫化？就是同一個東西，這個世界實際上只需要一家公司，比如說辦公系統(tǒng)，誰還能取代微軟？真正的機器人(13.930, 0.00, 0.00%)出來后，90%的機器人公司就困難了。因此，我很難解釋人工智能是不是有泡沫。我們公司在工程上，比如新疆高山上的基站，是京東快遞小哥騎著摩托上了山，把設備按照我們的說明裝好以后，我們人在西安調測，調測通過就驗收了，報告、發(fā)票就出來了，錢就付給你了。如果我們不是采用人工智能的方法提升生產效率，我們公司就不可能實現(xiàn)低成本，不可能獲得高利潤，也不可能加大對未來的戰(zhàn)略投入。

  16、記者：您認為華為當前主要是什么困難？

  任正非：我們覺得除了困難，都是困難，沒有不困難。

  17、記者：請您講一講國際業(yè)務，接下來華為在國際業(yè)務拓展方面還有哪些規(guī)劃？

  任正非：沒有變化，過去怎么做還怎么做。

  記者：打算繼續(xù)在哪些領域重點做？

  任正非：不改變現(xiàn)在的方向，不進入不熟悉的領域。

  18、記者：雖然西方媒體也問過了，但是我們還是希望了解孟女士這個話題，希望您作為父親來回答。您第一次聽說女兒被加拿大扣留的時候是在什么場合？您現(xiàn)在與她溝通渠道順暢嗎，現(xiàn)在情況如何？1月29日是美國正式引渡的最后期限，有沒有困難?

  任正非：孟晚舟和我本來是去阿根廷開同一個會議，而且她還是會議的主要主持者。她是在加拿大轉機，不幸就被扣留了。我晚她兩天才出發(fā)的，是從另外的地方轉機的。我們會通過法律程序來解決這件事情。作為孟晚舟的父親，首先感謝中國政府維護孟晚舟作為中國公民的權益，為她提供了領事保護。我也感謝社會各界人士對孟晚舟所表達的支持、關心和關注。

  我與女兒現(xiàn)在就是打打電話，電話上也僅僅是講講笑話，晚舟也很堅強。

  19、記者：您是反對封閉式的自主創(chuàng)新的，對不對？然后，您又提到最先發(fā)明量子計算機的一定是IBM或者微軟。

  任正非：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記者：華為可能不是第一個。

  任正非：肯定不是。

  記者：那我想問一下，一方面每年我們投入這么多錢在研究與創(chuàng)新，另一方面我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關于技術創(chuàng)新的共享和自主研究，這兩者的平衡點是什么？

  任正非：在精神上我是支持自主創(chuàng)新的。所有科學家的創(chuàng)新都是自主的，它是一種精神。我認為在尖端的未知上更多的強調自主創(chuàng)新是可以的，比如嫦娥4號，人家不給你，那你得自主。但是我們不能在低層面上強調自主創(chuàng)新，一個螺絲釘你也要自主？日本、德國的中小企業(yè)很了不起，日本一個企業(yè)幾十年就做一個螺絲釘，這個螺絲釘最大的特點就是永不松動，全世界到處高速設備、高鐵、飛機全部都用這家螺絲釘。我去過萊卡，萊卡就是一個鄉(xiāng)村工廠，一個老太太，35年就做涂外層油漆的工作，說機器不能代替，做不到她那么精細，所以她還在做。我覺得踏踏實實做好一件事是可以的，但不要說人家已經(jīng)做好了，我非要重復做一下才證明自己是光榮偉大的。我認為只有開放才可能快速的實現(xiàn)目標。

  20、記者：這次很多事情可能都是因為美國而起。如果想要借這個平臺對美國政府或者美國社會說一些話，您特別希望講什么？

  任正非：我認為，美國發(fā)出不同聲音的可能也是少量政客，他不能代表美國人民，也不能代表美國工業(yè)界、美國企業(yè)、美國科技界。美國的工業(yè)界和企業(yè)界還是堅定不移支持我們，堅定不移加強與我們合作。所以，少數(shù)政客的聲音是會有很大的噪音，但是起到多大作用，最終還是要看結果。

  21、記者：您為什么說特朗普是一個偉大的總統(tǒng)？這好像引起了很大的討論。

  任正非：因為特朗普把稅率降得非常低，有利于產業(yè)發(fā)展，對美國來說，這就具有了百年的競爭力。但是，如果他一天到晚去跟這個國家吵，嚇唬那個國家，而且亂抓人，大家都不敢去投資，那么他減掉的稅就沒有人去補起來，美國經(jīng)濟就會開始大幅度下滑。但是下一位總統(tǒng)不會改變低稅制度，他會到處去改善關系，他會說“你來投資吧，美國條件好，稅低、土地便宜，什么都便宜”，也許美國真就振興了。就降稅這一條評價他高水平。鄧小平挖了一塊“洼地”，大量水往那里流，中國經(jīng)濟就崛起了。所以，是從這點來評價他是一個偉大的總統(tǒng)。但另外一點不是批評他嗎？現(xiàn)在沒人敢去美國投資。所以，他具有兩面性。

  我在英國，聽卡梅倫、奧斯本講過，要把稅率降下來，同時把福利也減掉一些，正好對沖，經(jīng)濟是平衡的。福利怎么減呢？所有要領救濟金的人首先要去申請就業(yè)，沒有就業(yè)就去做社區(qū)服務，比如照顧孤寡老人，幫做家務，打掃街道，你不做，就不能領救濟金。英國在不斷推行降稅，現(xiàn)在已經(jīng)降到了17%了，英國重新恢復投資這個機會窗。

  22、記者：剛才提到未來五年，華為將投入1000億美元用于重構網(wǎng)絡，那么能不能具體談一下，這個重構包含哪些體系的調整？有沒有具體的時間表？您的這種重構肯定不是對市場國際環(huán)境或者國際輿論做出的改變，一定是包含對于未來機會的戰(zhàn)略判斷，您認為世界的通信市場包含著哪些重大的機會點？

  任正非：我們所說的計劃就是要把網(wǎng)絡做到極簡，把網(wǎng)絡交易模式做到極簡，把網(wǎng)絡做到極安全，隱私保護遵從歐洲GDPR標準。達到這四個點，我們就依然會有增長。

  記者：那未來的機會點呢？

  任正非：網(wǎng)絡架構的重構，還有未來人類社會對于圖像的需求，都會給我們帶來巨大的空間。大家參觀展廳的時候看了8K的電視畫面，看了會喜歡吧？中國的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經(jīng)濟已經(jīng)具備這種條件了，那么為啥不可以做到位呢？

  23、記者：華為業(yè)務前景這么光明，為什么說華為下一步可能會倒下呢？

  任正非：早晚的事情，這是個哲學命題，不是一個現(xiàn)實命題。

  24、記者：華為是世界上幾乎唯一做B2B業(yè)務成功，做消費者B2C業(yè)務也非常成功的企業(yè)，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任正非：我們把做網(wǎng)絡的技術能力也應用到了手機業(yè)務。比如，手機的圖像系統(tǒng)很好，就是來自我們網(wǎng)絡的圖像系統(tǒng)對數(shù)學的研究。下一步，我們網(wǎng)絡連接業(yè)務會更成功，會是全世界最好、最智能化的連接，這些領域其實都是相關的。

  25、記者：消費者業(yè)務的成功是偶然的嗎？

  任正非：大家知道，世界會變成一個智能社會，智能社會怎么感知呢？必須要靠終端，終端的感知要靠傳感器、顯示器。所以，未來終端的路很寬廣，包括物聯(lián)網(wǎng)……，手機只是終端的一個領域。

  26、記者：前兩天您接受外媒采訪，提到“隱私保護方面要學習蘋果”，之前華為業(yè)務也說過“學習愛立信”。以華為目前的業(yè)務結構和體量，現(xiàn)在還有一個學習的榜樣嗎？或者說您覺得華為現(xiàn)在應該怎么做，在大方向上有哪些需要去布局的？

  任正非：第一，亞馬遜的開發(fā)模式值得我們學習，一個賣書的書店突然成為全世界電信營運商的最大競爭對手，也是全世界電信設備商的最大競爭對手。第二，谷歌也很厲害，大家也看到“谷歌軍團”的作戰(zhàn)方式。第三，微軟也很厲害。怎么沒有學習榜樣呢？到處都是老師，到處都可以學習。

  27、記者：現(xiàn)在蘋果也陷入了一個創(chuàng)新的困境，業(yè)績、股市也在下滑的，您怎么看？

  任正非：蘋果是一個偉大的公司，因為蘋果推動了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使這個社會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結構性改變。

  28、記者：您希望中國的網(wǎng)友怎么來看待華為，您希望華為在海外能樹立一個怎樣的形象？

  任正非：我覺得呢，就是網(wǎng)友要更多的寬容心。大家也看到,有些科學家因為發(fā)布了一些不同的科學見解，然后被網(wǎng)友們罵得狗血淋頭?？茖W家就像哥白尼一樣，日心說在當時就是胡說八道，人還敢跟神做斗爭，你比神還偉大了嗎？那我們就要寬容一下今天的“哥白尼”，這樣我們國家將來才有新東西?？茖W家會提出很多新東西，可能是莫名其妙的，千奇百怪的想法，我們要寬容他。

  29、記者：任總，您是軍隊出身的背景，我們了解到您也是一名黨員，這樣的身份，對于您作為一個大型跨國企業(yè)的掌門人來說，是一種財富，還是一種負擔？

  任正非：這兩者沒有必然的相關性，大家不要把商業(yè)模式和意識形態(tài)混淆起來。比如，西方的宗教是相信上帝的、相信神的，但火車是他們設計的，是靠煤炭推動的。所以，我們今天進入商業(yè)社會，不能因為我們是共產黨員，就要去做雷鋒無私奉獻，就不要去搞商業(yè)模式，那為什么要搞市場經(jīng)濟呢？我們要用經(jīng)濟規(guī)律來對付經(jīng)濟規(guī)律。

  30、記者：你們把網(wǎng)絡安全和隱私保護作為今年的最高綱領，這是基于什么原因？

  任正非：這是永久的要求，不是今年的。為什么呢？過去我們是普通的傳輸和交換時代，任何病毒都進不去，所以最早80年代使用的通信系統(tǒng)沒有網(wǎng)絡安全問題。后來由于IP的出現(xiàn)，IP繞來繞去，可能會多幾個缺口。未來時代是云時代，到處都是缺口，誰把網(wǎng)絡安全做好了，客戶就會買誰的。我們把網(wǎng)絡安全提升了這樣的高度來認識，是因為我們面臨未來要支撐云時代。不是今年，是永遠的。